文/赵四方(河南)

从教学楼下来，已近傍晚，天上下着雨空。路边高高的梧桐树上掉下很多枯叶，踩上去发出嗖嗖嗖的声音。一阵风袭来，我打了个寒噤，忍不住裹紧了外套。一股寒流悄然袭来。博雅馆旁的几株花木在秋天已不再明亮温暖。远远望去，山色清冷单薄，绿红相间，阴沉沉的。

天气又变冷了。我想知道我妈妈怎么样了。我不禁又想起了病重的母亲。

10月，她打 *** 给我，言语中充满了无奈和痛苦。

“罗刹，我的左腿不能走路。我该怎么办？”

“我给你买根拐杖吧。”

“你年轻的时候，拄着拐杖。真可惜。”

“娘，你都七十多岁了，不丢人。老娘(豫南人给她奶奶起的名字)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拄着拐杖了。”

我买了拐杖，母亲拄着一根折断的竹竿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，花白的头发在风中摇曳。我心里感到一阵悲伤。我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，扔掉她的竹竿，把我新买的拐杖给了她。她本能地拒绝接受，仿佛她之前的那根破竹竿没有被当成拐杖。我觉得她不想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，更不想给我看她残疾的身体。她正在与疾病和上帝给她的不公正作斗争。

又一个周末回家。

轻轻推开虚掩的门，看见了她。她坐在轮椅上，独自呆在一个小房间里。我知道疾病正在迅速吞噬我妈的生命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救她。抬头一看，她的脸色已经由蜡黄变成了黝黑，嘴唇泛出深紫色；两只眼睛呆滞无神。

看到我，我妈盯着我看了很久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。保姆说我妈可能太想我了，她怕我很快离家，她想记住女儿的样子。过了一会儿，我听了妈妈的话。她好像是对我说的，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语。

“前几天，我还不想拄拐杖。没想到我现在连拐杖都不能拄了，就这么快坐上了轮椅。我完全是个废人。”

听了妈妈的话，我心如刀割。才过了几天，妈妈的话就变得含糊不清了。我仿佛看到了疾病，是疾病在操纵我母亲的命运。

晚上，伺候我妈吃饭后，我和我姐坐在她旁边，问她身体不适的情况。她只说头很重，好像戴了一顶很重的钢帽。我故意和她聊了一些旧事，关于父亲在世时我们一家六口的时光。母亲低垂着头，眉头紧锁。我怕她昏迷，就让她不认我们。

“这是大毛，这是二毛。”她一边说着，一边用手指着我和妹妹，眼里流露出无限的依恋。

“娘，你要好好活着，不要胡思乱想。等你准备好了，我们一起散步，一直走到凤凰花园。”我想给我妈妈希望。

“我的病无法痊愈。恐怕不会有那一天。再回家，你给你妈打 *** ，没人同意。”妈妈很难过。

母亲的话，如千面锣鼓，敲打在我的心上，捶击在我的胸膛里。“妈妈会永远离开我，妈妈会永远离开我。”声音在我耳边响起。我不相信，妈妈。她与疾病斗争了这么多年，她会扭转乾坤的。

一个不能照顾自己的母亲就像一个婴儿。她的眼神经常流露出恐惧，说话也特别幼稚。在医院里，我去找院长询问她的病情。她紧紧地盯着我，说:“你快走吧，别溜了，别管我。”我暗暗的想笑，想起小时候她带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，我紧紧的抓着她的裙子，怕她离开我。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，想像照顾婴儿一样照顾好她。这是一个轮回，我想把它画成一个圈。

“姐姐，我替妈妈算了命。老公说，冬月初六，初十一，对我妈来说是两个坎。第六天不生病，我就去第十一天。”姐姐在 *** 里说。

打开手机，查看日历。这是冬季月份的第二天。离妈妈离开我还有四天。我无法想象我妈妈会离开。我要我妈妈活着。我想让她等我退休。我要到60岁才工作。我不在乎那个帖子里多出来的几千块钱。我想和我妈妈呆在一起。我想妈妈活下去，我更想给妈妈打 *** 。我想让妈妈活着，我想让她给我讲老人的故事，我想让那些已经去世的老人活在我的笔下。

我请了假，匆匆赶回老家，见到了妈妈，我紧紧地拥抱着她。我不想疾病把她从我身边带走。

第六天晚上，吃完饭坐了一会儿，我和她像往常一样聊起了旧事，我妈没有回应。仔细看她，头歪向一边，眼皮耷拉着。我给她打 *** ，没有回应；再哭一场，再来一点回应。过了一会儿，姐姐过来了。她看了看她妈，把我拉到一边，说我妈今晚打不过我，可能回答了算命先生的话。总觉得算命的话不可信，但是我妈的状态真的很让人担心。

妈妈真的要走了吗？我不相信。晚上，她吃了一大碗粥。她吃东西时喝醉了。我真的不相信她会永远离开我。这么多年，我心里最美的词就是“娘”。没有了娘，我和家乡之间的这根筋就断了。我想知道我的回家会去哪里？我温柔的乡愁会寄托在哪里？

还记得那年暑假，我提着沉甸甸的行李箱回老家，妈妈出门了，联系不到她。我在她门口等了两个小时，没人搭理。此时我深深知道，没有了母亲，我无路可退，成了一个浪子在城市里游荡。

给妈妈洗脸、洗手，然后给她涂面霜、护手霜。我妈歪着脸，伸出手让我敷。当我的手在她脸上和手上游走的时候，妈妈的眼睛亮晶晶的，时不时的看着我，很像她女儿的童年。喃喃道:“你走了谁来膏我？”

“我给你擦，我不走。就算我走了，还有我姑姑(照顾我妈的保姆)。”

洗漱完毕，帮妈妈脱下衣服躺下后，我松了一口气。想起算命先生的话，我守在母亲身边，我看着疾病是如何带走母亲的。夜里九点，母亲熟睡，呼吸均匀，神情安详。十一点多，妈妈打了个喷嚏。我认为今晚死亡不会降临到我母亲身上。我悄悄脱了衣服，躺在妈妈身边。那天晚上，我紧紧地抱着妈妈的腿。

天亮了，太阳出来了，暖暖地照在门内，把妈妈放在轮椅上，推出门，让暖暖的阳光照在妈妈身上。

“妈妈，你吃药了吗？”

“娘，中午炖排骨好不好？

“妈妈，我给你加几件衣服好吗？”

我一直叫“娘”，越叫心里越暖。

风越刮越大，路边的梧桐树枝呼啦啦，树叶一片一片地落下；雨越下越大，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。寒流真的来了。不知道妈妈能不能熬过这个严冬。我想再给妈妈打个 *** ，妈妈。你必须给我一个机会。这个周末我会回去看你。

2019年12月信阳石河

作者简介:赵四方，河南省商城人，教师，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。作品曾在《时代报告》、《散文选》、《大观东京文学》、《牡丹》、《奔流》、《西部散文选》、《河南教育》、《中文月刊》、《羊城晚报》、《大河报》、《读者日报》发表。多部作品入选各类作品集，多部作品获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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